话说,河北有个姓白的员外,平时乐善好施,在乡里修桥铺路、行善积德。遇见穷苦人家借债,若是家庭确实困难,实在还不上,就主动免去人家的债务,是个闻名乡里的大善人。白员外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白甲,小儿子白乙。白员外非常注重两个儿子的教育,不惜重金请教书先生到家来教两个儿子读书。两个儿子也聪慧好学,刻苦攻读四书五经,志在科举、功名。等到两个儿子长大参加科举,果然不负父亲的期望,均高中进士。

小儿子白乙去了山西做官,经常与家里往来通信,信中提及自己为官廉洁贤明,爱惜百姓,白员外听了很是欣慰。只是这白甲,只知道是去了江南做官,一去就是三年,没有半点消息。白员外很是担心,怕大儿子一人在外有个闪失,常常担忧的夜不能寐。
这天,一个叫丁阳的远房亲戚前来拜访。这丁阳常年外出游历,坊间传闻其精通星象占卜,甚至能在阴阳两界来去自如。白员外对这些传闻虽然不怎么相信,但毕竟是自家亲戚,还是热情地接待了他。席间,白员外好奇地问起阴间之事,又请求丁阳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卜上一卦。丁阳只是含糊其辞,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,白员外听了不以为然,只得一笑了之。
晚上,白员外刚刚躺下,却听屋外有人在敲门,来人正是丁阳,邀请他一同出去散步。最近白员外越发的思念儿子,有时甚至失眠整晚,反正也睡不着,便欣然同意了。
白员外起身穿戴完毕,便跟着丁阳出了门。两人一边说话,一边走路,不知不觉走到一座新修的城池面前。白员外暗自诧异,此路前几天刚刚走过,未曾见过这座城池,如此规模的城池岂是几日能建成的?
白员外跟着丁阳走进城内,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。走得不远,丁阳指着一座府衙说,这就是你小儿子的官署。白员外知道自己小儿子在山西任职,是山西的县令,便惊异地问道:“我小儿子怎么在这里?”丁阳笑道:“你若是不信,进去一看便知。”
白员外走进府衙,在大堂门外远远望去,果然看见白乙身着圆领袍,头戴乌纱帽,端坐在大堂之上,堂下肃立着两排衙役,甚是威严。

这时,白员外注意到门口跪着一个等待审问的富人。就见一长着狐狸头的差役过来,富人连忙对着那狐狸头的差役喊冤。那差役冷冷地对着富人说:“就目前来看,你这案子对你很不利啊。”闻听此言,那富人惊惧异常,苦苦哀求差役。见此情形,差役缓和了一下语气,道:“其实,也不是没有办法,只是县令大人要两百两银子,可包你无事。”富人一听,有些为难,小心翼翼地说道:“我这一时也凑不出两百两,一百两可以吗?”那狐狸头的差役皱了皱眉头,道:“在这等着,我帮你去问问。”

差役走到县令跟前,俯下身去在县令耳边悄悄说这什么,县令听完挥手拒绝。差役又走到富人跟前说:“你也看见了,刚才我帮你问过县令了,只出一百两银子,县令立马就拒绝了啊。”富人害怕了,赶紧回道:“我答应出二百两,劳烦您在帮我求求情,事成之后必有重谢。”差役便又去县令耳边悄悄低语了一番,只见县令点点头,表示同意了。

虽然花钱不少,但见事情办成,富人连连向那差役道谢。
白员外见此情形,大怒。平日与白乙来往书信中,白乙自称廉洁公正,没想到这不孝子竟然如此贪赃枉法,就要冲过去揪住白乙教训。丁阳赶忙拉住他,劝道:“你大儿子的官署距离此处不远,我们还是先去那里看看吧。”白员外强压下心中怒火,跟着丁阳走出了白乙的官署。
两人走了不多会儿,便来到了一座衙署的跟前。丁阳对白员外说道:“这里就是你大儿子的官署了,咱们进去吧!”白员外刚要进门,却被一头饿狼挡住了去路,那饿狼足足有小牛犊子那么大,呲着尖利的牙齿,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俩,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。

见此情景,白员外直吓得两腿发软,不敢上前半步。丁阳叹口气,拉着白员外来到后门,两人从后门进到院内。只见院中十多头饿狼死死盯着他俩,丁阳怒呵:“你们家老太爷在此,尔等不得造次。”众饿狼这才退下。白员外扫视一圈,不光是院内,连府衙的大堂上都坐卧着饿狼,这些饿狼体型巨大,皆有牛犊大小。院子里,是一座座白骨堆成的小山,仔细看去,分明都是人骨。白员外颤声问道:“这是什么地方,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!”丁阳一边安抚白员外一边指着其中一头饿狼,大声呵斥:“你家老太爷驾到,还不赶紧去通报!”。

不一会儿,白甲便从堂内走了出来,见到父亲非常高兴,连忙把二人迎进堂内,并吩咐下人去准备酒菜。正谈话间,就见几头饿狼走了进来,每头饿狼的嘴上都叼着一个人,甚至有一头饿狼还叼着个七八岁的孩童,那孩童在饿狼嘴里奄奄一息,眼看是不行了。

白员外大惊,问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。”白甲道:“父亲远道而来,孩儿特地吩咐厨房做几个菜,犒劳父亲。”白员外心中愈加恐慌,赶忙阻止,白甲不以为意,只是劝白员外好好歇息,好酒好菜一会就来。
突然,这群饿狼嗷嗷惨叫着四散奔逃,有的藏在桌子下面,有的干脆趴在原地瑟瑟发抖。白员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正惊诧间,就见两位身着黄金铠甲的武士从门外走了进来。见到两名金甲武士,白甲顿时吓得面如土色,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,竟变成一只牙齿锋利的老虎。两名武士也不废话,直接用锁链将老虎捆了起来。其中一名武士拔出腰间利剑就要砍下老虎的脑袋,另一名武士赶紧阻拦道:“取他性命是明年四月份的事情,不可坏了条例。”拔剑的武士狠狠地说道:“难不成这段时间,还要任凭这厮继续作恶?”另一名武士缓缓说道:“不如先敲掉它的牙齿,以示惩戒。”拔剑的武士拿起剑柄就将老虎的门牙敲了下来。那老虎疼得不断嘶吼,响声震天。白员外大为恐惧,猛然惊醒,才发现自己还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,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。

见是噩梦,白员外暗自松了一口气,但又觉得这个梦无比真实,便让奴仆去请丁阳前来,结果丁阳早已离开。白员外就将梦里面的事情详细地记录下来,差一位老仆人亲自将信送往白乙,并嘱托白乙寻找白甲。
白乙接到父亲来信,十分震惊。因为前段时间刚处理了一个案子,和白员外信中所描述情形吻合,有个富人被人陷害入狱,案子已经查明,富人无罪释放。读过父亲来信,白乙才想起审理此案时的诸多细节。在审理富人案子之时,一名手下差役先是问自己抽不抽烟,那段时间自己正在戒烟,便摆手拒绝,过了不多时,差役又过来问自己喝不喝茶,当时正在审案,有些口渴,便点头答应。没想到居然被这差役利用,讹诈了富人二百两银子。白乙想明白此事之后大怒,将那差役下狱严惩。并给白员外回信:“孩儿自认为官清廉,不想却被手下欺瞒,以致许多百姓骂我是贪官,我却稀里糊涂不自知。孩儿已将那差役下狱严惩,以后更会以此事为鉴,请父亲放心。”白员外接到白乙的来信,得知事情原委,很是欣慰。不由得又担心起白甲来。
在白乙的帮助下,老仆人终于找到了白甲。见到白甲,令老仆人惊诧的是,白甲的门牙全掉了。细问之下才知道,原来前段时间,白甲陪上级喝酒,不慎从马上跌落,将自己的门牙全磕掉了。老仆人赶紧将白员外的书信交给白甲。白甲看着父亲来信,额头不由得冷汗直流,因为细细算来,父亲做梦那天,正好是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那日。不过白甲稍稍思索片刻,又镇定下来,对老仆人说:“这只不过是老父亲做的一个梦罢了,难道仅仅因为一个虚幻的梦境,就要放弃大好的前程么?”原来,白甲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,此时,正在重金贿赂自己的长官,并获得了长官升迁的许诺。

老仆人见白甲不听劝阻,也很无奈,就暂时在白甲的府上住了下来,打算找机会再行劝导。老仆人在白甲府上住的这几日,发现满堂都是恶吏,这些恶吏对百姓极尽搜刮之能事。并且,前来给白甲行贿的人络绎不绝。老仆人再次劝告白甲,白甲不耐烦地说:“你个仆役,又怎知官场生存之道。掌握我仕途的是上级又不是老百姓。我贿赂上级,拍他们的马屁,把他们伺候好了,得到他们的认可,我自然就是好官,光去爱护百姓,难道百姓能给你升官发财吗?”
老仆人自知无法说动白甲,只得告辞离去。回到家后,将白甲的所作所为一一据实向白员外禀报。白员外悲痛大哭,将家中所有财产全部捐献用来周济贫民,并求神拜佛,希望神佛保佑白甲的所作所为不要连累家人。
时光飞快,转眼就到了第二年四月。白员外早早就准备好丧事所需的一切物件,并限期为白甲修建坟墓。不想报丧的没来,报喜的却来了。原来,白甲被多位重臣举荐,破格提拔到吏部做官。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,白员外只是整日躺在床上唉声叹气,推脱自己有病谢绝见客。
却说这白甲自从调令下达,更是踌躇满志。将这些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装了好几车,一队人马,浩浩荡荡的就前往京都任职。一天,白甲正匆匆赶路,突然前面有人拦路,原来是一群绿林好汉劫道。为首那人大呵:“狗贪官,我们等你多时了。”白甲强装镇定,责问道:“光天化日,竟敢拦路抢劫,尔等难道不知道国法森严吗?我奉劝各位放下屠刀,去当个安分守己的良民,我可饶你们不死。”
那匪首冷哼一声,对白甲怒道:“我等原本都是普通农民,均是被你这狗官逼得家破人亡,在此等你,就是为了取你狗命,替全县百姓伸冤泄愤的。”那匪首不在和他废话,将白甲手下的恶奴挨个点名,全部揪出来砍了头。
见此情形,白甲慌了神,愿意将全部的金银财宝奉献出来,只求众好汉饶过自己性命,匪首不允。白甲慌忙转身便跑,那匪首纵马追来,挥刀便砍。只见一道寒光闪过,白甲的头颅便飞上了天,只剩一具无头尸体倒在路边。好汉们将财宝洗劫一空,扬长而去。

晚上,两个道士路过,发现了白甲的尸体。其中一人说:“白家老翁行善积德,不该让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承受丧子之痛,还是把他的头接上吧!”于是,两个道士便准备动手帮白甲把头接上。一名道士又说:“如此恶人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”便将白甲的头倒着安上。待将白甲头接上后,两人便潇洒离去。
到了后半夜,白甲竟活了过来。白甲的妻子前来给白甲收尸的时候,发现他居然还有气息,便赶紧将其带回家。好在虽然头是反的,但还能喝点米粥勉强度命。从此,白甲只能看见自己的背后,以此反省他所做过的恶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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