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姓女孩名字大全?周姓女孩名字大全属虎

1.

我爹造反了,我成了最为尊贵的嫡公主。

收到消息的时候,我刚把刘太守家的二儿子给揍了,因为他说我没爹没娘,是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孩子。

他那被我一拳打掉的牙还没落地呢,我俩便听到书院外有个声音大喊道:「钟氏敏毓姑娘何在?」

我一听,冷笑着将刘知微那小子拽着衣领拎了起来:「我说你怎么今儿敢跟小爷叫板呢,敢情早找了帮手是吧?」

钟敏毓,正是区区不才在下。

爹娘给我取名时想着既是个女孩,便该机敏毓秀,却不曾想,世事难料,我跟这名字仿佛半点关系都没有。

我拎着刘知微,寻思听那动静,外面似乎有不少人,想来都是刘家家丁,他们人多势众,硬打起来我必不占优,还是拎个人质为妙。

谁知我刚拎着他走出门,门外那些人便呼啦啦地全部跪倒在地,只留一人站在那里。

我只看了那人一眼,便觉我这名字应当给他。

他温和地看了一眼被我拎在手里的刘知微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两分忧愁,然后朝我微笑行礼:「臣,拜见长公主殿下。」

2.

他叫周行止,自称是我爹早些年招募的谋士。

「所以,我爹还活着?」我狐疑地扫过那所谓的「圣旨」,这文绉绉的画风一看就不是我爹写的。

「正是。」周行止从袖中抽出被保存得相当完好的一封信交给了我。

我当着他的面展开,嚯!一看这狗爬的字就是我爹亲手写的无疑。

全文就那么几个字:【闺女,速来看爹给你打下的江山】。

我:……

嚯!

3.

临行前我去见了书院先生一面,把我娘留给我谋生的银钱都给了他,又把刘知微叫了出来。

我身后站着周行止,还有一众我不认识的随从,而刘知微身后只有一个小厮。

我指着他脚下的土地,冷笑一声:「知道这是谁的吗?」

他缩着脖子不敢看我,没吭声。

于是周行止那家伙上前半步,似笑非笑地用他那温和的嗓音道:「长公主问你话呢。」

刘知微打了个寒颤,慌张道:「不……不知道!」

我扯起嘴角仰起头:「我爹的!」

说完便带着周行止一行人走了。

刘知微呆若木鸡。

4.

「公主倒是……」周行止看着我,眼中带着笑意,「……颇有陛下的风范。」

「那是自然!」我骄傲道,打小我爹便教导我遇事不能怕,最好是能自己打回去,但若是不能也无妨,回家来告诉爹爹,爹爹总能护着我。

后来即便爹爹离开了,我也始终记得他说过的话,从没叫那些人欺负过我。

「陛下在军中时便时常说起公主。」周行止带着一种怀念的语气道。

我哼了一声:「那他肯定没说过什么好话。」

瞧周行止今天初见我时那副表情便知道了。

周行止笑出了声,此时我正坐在马车里,他骑马跟在旁边,我本来也想骑马的,但他说马车买都买来了,不用岂不是浪费?我觉得有理,便坐了。

「陛下说,公主幼时常与陛下一同去林子里抓野兔,有那么一次看上了树上鸟窝里的蛋,上树去摸,却不想大鸟在,被啄了一下,险些掉下树去。」周行止慢悠悠道。

我脸上一热:「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!」

好啊!揭我老底是吧!待我去了京城非要跟他说道说道!

「那次,」周行止止住笑意,「那次陛下是为了说服几位将领,勿要贪图眼前的所得。」

好啊!你要教导属下便教导好了,偏要拿你闺女当素材!

我忿忿不平,没好气道:「他没读过多少书,不知那些前贤典故,便只能祸害我了!」

5.

世道到底还是不安宁,一路上遇到不少流民土匪,也不知道周行止这人在我爹手底下是干什么的,不论我们遇到什么人,都会被他三言两语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
这日我们一行人暂且在河边驻扎,用了晚餐后,我竟看见他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舞剑?

早些年我也同我爹学过几手粗浅功夫,不然也不能收拾书院那群傻子,但我那几手跟周行止这几手比起来真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
翩若惊鸿不外乎此。

「长公主。」周行止收了剑朝我行礼,额角还带着些汗,但气息却仍然很稳。

「你这招在哪儿学的?我也能学吗?」我兴致勃勃地问他。

「是家母所授,」他说,我一听是家传,便不免有些失望,但他立刻又说,「倒也算不得家传,公主想学自然是可以的。」

我一喜,他又说:「只是……还望公主保密。」

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为何要我保密,后来到了京城才知。

我一口应下。

路途上难免有些枯燥,加上周行止的教导还算是有了些趣味,他是个很严格的老师,即使叫我公主,也不会因此而手下留情。

比书院的先生严苛多了,先生只会叫我默书,周行止还会叫我扎马步。

在马车上,扎马步。

我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努力稳住身体,看着帘外骑着马面带微笑的周行止,心中暗骂。

姓周的,算你狠!

6.

天气最热的时候,我们终于到了京城。

我远远地便望见城门口有个熟悉的伟岸身影,正是我那多年未见的老父亲。

他老人家穿着一身极为威武的铠甲骑在马上,深沉威严地注视着前方——跟许多年前他偷拿我娘的簪子换酒钱被我发现时一模一样。

他身后还跟着一些人,周行止在一旁小声同我介绍,那些都是跟随我爹打天下的将领谋士们。

好大的阵仗!我心头一暖,心知我爹是要给我这个底气,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重视的人。

我长出了口气,跳下马车,眼见着我那个憨憨爹目光一凝,面色一喜,也翻身下了马,他几步走到我面前,伸手似是想像我小时候那样把我抱起来,却动作一顿,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,半晌才喃喃道:「都……都长这么大了……」

「爹!」我唤道,主动上前抱住他,铠甲有些硌着肉,但仍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。

爹慌忙回抱着我,懊恼道:「诶哟!我就说穿你娘缝的那件好咯,那帮子老伙计非说这身霸气,你肯定喜欢……可别把我闺女硌着咯!」

7.

我成了最为尊贵的嫡长公主。

「能不能不学了啊!」我趴在软榻上唉声叹气。

周行止眉毛一挑:「虽说当今圣上是打来的天下,对礼教并不苛求,但殿下可是本朝唯一的公主,该有的礼仪还是要学习一二的。」

说着,他坐到我身边,掰着指头细数:「圣上后宫空无一人,皇后未立,宗室全无,殿下便是当朝皇室唯一的女子,皇室内务还有与那些外臣妻女设宴赏花,殿下都要带头吧?总不能让别人看了皇室的热闹。」

我叹了口气:「你总皇室皇室的,听着别扭。」

「殿下迟早要习惯。」他笑眯眯道,「好了,休息过了,起来继续吧。」

8.

爹爹给我配了俩侍女,香兰和月桂,爹说这是嫡长公主的排面。

我不太喜欢被人照顾,那么多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,自己干什么都没人管,自由得很,现在白日里有周行止管制,晚上还要被俩小姑娘看着,虽然他们都不会限制我的行动,但到底还是不一样。

比如说,我每日除了学习礼仪,还要练习周行止教的那套剑法,光是扎马步就要半个时辰,为了时间够用,我要早起许多。

那日我起床,看到值夜的香兰睡得好好的,便没有叫她,自己起了,谁知我刚扎好马步,香兰便急匆匆跑出来,往我面前一跪,请我恕罪。

这一套操作当场把我给整懵了,还是闻讯赶来的周行止三两句话就把香兰安抚好,让她去旁边休息了。

我感觉有些闷闷的,我问他:「公主这么吓人吗?」

我肯定是不吓人的,我要是吓人,以前书院那些小子也不能老跟我打架,所以只能是公主这个身份让香兰这么害怕。

他笑笑,摇着折扇道:「并非如此,只是你为主她为奴,她又对你并不了解……嗯,说起来近日宫中倒是有些传闻……」

「什么传闻?」

「说长公主殿下嚣张跋扈,极善……」他停顿了一下,「……打架。」

我:「……」

9.

我爹正式册封我为公主,他本来老早就想办这事儿了,可是愣是卡在了封号这一步上,他老人家用尽毕生文采,最后定了两个字——昭阳。

我觉得很好。

那日周行止正给我喂招,月桂突然带着一个颇具仪态的妇人过来,那妇人见着我跟周行止习武便蹙起眉,声音冷硬道:「公主殿下合该好好学学规矩的!这成何体统!」

我只觉得莫名其妙:「您老人家是谁啊?我爹爹都没说什么,您这么生气做什么?」

周行止也停下动作,负手看向来人。

月桂连忙上前道:「这位是刘将军家的夫人余氏,是陛下请来教导公主的。」

「余氏……」周行止若有所思,移步到我近旁低声道,「是前朝名门,不过她大抵是庶出。」

哦,前朝余家我也略有耳闻,这家极重规矩,家里的小姐被誉为闺秀典范,在前朝时有不少入宫为妃的,上一辈嫡出的两位小姐便是,据说我爹破城门之时,那两位小姐便自尽了。

我还没说话,余氏先动了,她怒气冲冲地走过来,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拽:「公主尚未出嫁,怎能与外男拉扯不清!」

说着,还愤怒至极地瞪着周行止。

前朝对女子确实管教颇严,不过那也仅限于皇室贵族与朝臣家的女子,像我这种乡野出身的,它可管不着。

我转头对着周行止,有些头疼道:「不然我同爹爹说,让你嫁给我得了。」

说完我自己都是一愣,但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。

周行止这人算是我在宫里除了爹爹以外最熟悉的,他的文治武功都极好,无论是诗书礼易还是兵法剑术,都能教我。他性格也好,察言观色相当有水平,正好与我互补,他若是嫁给我,于我而言当真是少了许多麻烦。

至于为何是嫁不是娶,我可是当朝皇室唯一的公主殿下,婚事只能是驸马入赘!

余氏愣住了,月桂小丫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,被我这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得一时不知是该先劝我,还是先去禀告我爹。

余氏大抵是震惊过头,半晌没说出话来,倒是周行止神色如常,想了想便轻笑道:「也行,择日不如撞日,待陛下下朝我便去请命吧。」

10.

我爹看了看周行止,又看了看我,甚是威严地挥手叫周行止先退下,单独把我留了下来。

周行止前脚刚走,我爹的表情就垮了,他看了我半天,叹了口气,朝我招了招手:「闺女啊……」

我乖巧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。

我爹拉住我的手轻轻拍着,感慨道:「你小时候爹爹就这么哄你睡觉,那会儿你娘身体就不好了,你也乖,从不吵她,只黏着我。」

我靠上我爹的肩膀,他继续道:「现在都是大姑娘了,这些年爹……唉,是爹对不起你,爹都没好好养过你,对不起你,更对不起你娘……」

「转眼我闺女都到该嫁人的年纪了。」爹他满目温柔,「爹爹只问你一句,你真看上周家那小子了?」

我想了想,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,我对周行止实在算不上爱,但喜欢确是有几分喜欢的,至于「看上」……什么算「看上」呢?

11.

晚一些时候,周行止来找我,经过早上那一幕,他再来找我时月桂和香兰都不敢拦着了。往常她们好歹都拦上一拦,还得劝说我几句少跟外男接触,现在只欲言又止地看着我,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。

「你怎么来啦?」我问周行止,这会儿天色都黑了,我都打算洗洗睡了。

「关于我入赘一事,还有些事情应当先与公主说清楚。」他轻笑道。

我注意到他今晚换了一件衣服来,是前朝时流行的制式,黑色长衫的衣角袖口都绣着青竹,衬得他气质温润,风度翩翩。

「哦。」我没什么兴致,「是你的身份?爹爹同我说了。」

他是前朝皇室唯一还活着的皇子,不过前朝没覆灭那会儿他就跑路投奔我爹去了,知道他身份的人没几个,我爹都不在乎。

他失笑,然后道:「那倒不是。」

他坐到我屋子里的凳子上,对我认真道:「是关于我的嫁妆一事。」

12.

嫁……嫁妆?

周行止说得非常自然,以至于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

作为前朝皇子,也是前朝最终覆灭的幕后推手之一,周行止应该是骄傲的,虽然他在我面前一直是彬彬有礼的样子。

他早些时候答应得那么痛快我便有几分诧异了,现下他又如此自然地谈及「嫁妆」,实在是让我猝不及防。

「先生,实非常人。」我由衷赞叹道。

周行止谦和地笑道:「过奖过奖。」

说着,他从怀中拿出一叠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纸,放到了我面前。

「这是我早些年攒下的财产。」周行止微笑,「不多,想来是不够给我做嫁妆的,所以除了这些……」

他又从袖子中拿出两本书来,我可算知道他为何专门换了件衣服来,不得不说前朝的制式真的很方便装东西。

「……这本是我修习的剑法,这本是兵法,给我自己当个添头。」周行止顿了顿,又道,「我没有父母家族,自己的积蓄就这么多了,公主别嫌弃。」

13.

我想了想,也实在是没什么拿的出手的,就叫月桂把我娘留给我的簪子拿了出来。

我说:「我实在是没什么可给的,这个给你吧。」

周行止笑了,他一向很好看,笑起来尤甚,搞得我一时有些晃神。

他接过簪子,用手帕仔细包好揣进了怀里。

我就着烛火看着他,不由得脱口而出:「你不怨吗?」

周行止没听懂,难得见向来运筹帷幄的他露出疑惑的神色,我补充道:「做了驸马就不能入朝为官,也不能纳妾,你不怨吗?」

周行止失笑:「驸马不得为官那是前朝的规矩,至于纳妾……」

我知道有些人很在乎这个,听我爹说,当年他便是因为不肯纳妾同家中决裂,我在书院时,也时常听那些小子幻想娇妻美妾环绕身侧 ,便知道像我爹爹那样的男人属实不多。

「我家乡那边的规矩是要一夫一妻,若是男女中的哪一方有了别的情人……」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,「可是会被人唾弃的,还会被另一方的家人暴打,旁人还会说上一句打得好。」

我叹为观止,又觉得有些好笑,周行止可是前朝皇子,他的「家乡」不就是我脚下这座皇城吗?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编来的瞎话。

14.

那位余氏我再也没见过,想来是被我的操作镇住了,我爹下了赐婚的圣旨,听闻当时朝上炸开了锅,一堆文臣跪成一排请我爹收回成命,直到我爹又说本朝驸马可以为官才罢休。

这还是周行止给我讲的,他讲的时候文辞虽然谦逊,语气却不免带了些小得意。

「殿下若是有空,一会儿不如去探望一下陛下吧。」周行止笑吟吟道。

「我爹?」我奇怪道,「昨日刚见过,可是有什么事?」

周行止险些要笑出声,忍得肩膀都在颤,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道:「靖安王早些时候,给陛下……送了两个歌女。」

我眉毛一挑,据说先前爹爹造反还没成功的时候,就有些地方豪绅投机,给他送美人,但据周行止说,爹爹一个都没有碰过。

单单是两个歌女,退回去便是了,如何需要我去探望?其中必然还有别的缘由。

果然,周行止道:「几个文臣便顺势提起了选秀女入宫一事。」

原来如此。

爹爹膝下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,还是个女孩儿,后宫又无人,不怪那些臣子们总想着选秀女。

15.

我坐到我爹对面支着头:「您怎么想的?」

他老人家把头发都揪散了,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。

我叹了口气:「虽然娘临走前还骂您没良心,但我知道娘只是怪您走了这么多年不给家中来个信。」

爹也叹了口气,目光悠远而温柔地看向外面:「爹知道,你娘那个人最是和善心软不过。」

我看看爹,心道爹对娘这滤镜也太厚了。

哦,这是周行止教给我的新词儿。

「但选秀一事……过几日爹便会推脱过去。」爹说着,微笑着看向我,「……爹,舍不得。」

我听懂了,爹他舍不得我陷入莫名其妙的政治斗争,也舍不得我与别的什么人争夺父爱。

「那这皇位?您打算过继?」我皱起眉,我家跟宗族那边一向没有什么来往,若是过继,难保不出现什么差错,旁的还好,就怕过继来的小孩是个吃里扒外的。

「闺女。」

爹唤了我一声。

「嗯?怎么了爹爹?」我还在思索种种选项的可能性,抬头有些茫然道。

「还记得我让小周给你带的纸条吗?」爹眼神有些躲闪道。

「记得啊,」我狐疑地看向他,「您让我来看您给我打下的……」

突然反应过来的我瞪大了眼睛:「江山?」

16.

「所以你就吓得跑出来了?」周行止失笑道。

我认真点头:「是啊,爹可太吓人了,我就觉得那张纸条上的话有些奇怪,但谁曾想爹居然打的这个主意,我是当太子的料吗?」

谁能想到「给你打下来的江山」它居然是字面意思啊。

「也并非不可。」周行止思索片刻,沉吟道,「从现在开始学起,还来得及。」

我叹了口气:「我就不是那学习的料。」

「不过,读书人最是重礼教,」我稀奇道,「听闻爹欲立我为太子,你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?」

就连选秀女一事,那些文臣都恨不得时时趴我爹耳边催促,若是知道他还有这种想法,怕是要翻了天。

可周行止就不会,我说要娶他,他就自然而然聊起了自己的「嫁妆」,我说爹爹要立我为太子,他就认真考虑起可行性来,他这个人,当真奇怪。

17.

「早有预料罢了。」周行止笑了笑,带着些许得意,他最近在我面前真是越发放肆不加掩饰了。

「只是这样的话……」他看着我,突然叹了口气,「你我的婚事怕有变数。」

我皱眉,不解道:「为何?」

周行止走到窗边,此时天色已有些晚了,一层暖色霞光打在他侧脸,他的目光深远而忧愁:「我该如何像朝中重臣证明,我有为皇后的能力,以断绝他们往你身边塞人的心思呢?」

我:「……」

18.

想多了周行止,你想多了!

他虽然嘴上这么说,给我加起课来可是毫不手软,我爹也开始带着我接触政务。

「闺女,你爹我对这些东西也算不得精通,不过咱们当皇帝的,只需懂些许皮毛,不至被底下的人骗了就成。」我爹穿着玄色袍服十分威严地对我道:「干咱们这一行,最重要的是看人用人!」

说完,他老人家屏退左右,尤其是那个新上任的史官,确定他听不见也看不着,爹爹立马凑过来,拉住我的手颇为得意道:「比如你爹我,除了有几分蛮力,哪有那个雄才大略啊?可这位子为何却是我坐?」

然后他捋着胡须对我道:「当年小周投奔你爹的时候,爹手底下好几个谋士忠臣都劝爹说此子乃前朝皇室后裔,不可轻信,是爹力排众议才把他留下来,后来京城一役,若非他同我们里应外合,恐怕……」

我明白爹爹的意思。

19.

我婚礼当日,爹爹当着众臣的面立我为太子,我看着几个文官当场脸色就变了,后来听周行止说,他们本打算趁着我大喜的日子,爹爹心情最好的时候重提选秀一事的。

没想到爹爹先下手为强了。

当然,这还要归功于新朝初立,制度律法还不完善,内阁人手也不够,我爹才能瞒天过海。

倒是几个武将还挺消停,周行止说他与武将相熟,事先通过气了。

几个文官当时就想说些什么,结果周行止先上前一步,请求我爹立他为太子妃,那几个文臣当时脸都绿了,一个前朝投靠过来的老文官颤颤巍巍地指着周行止,差点一口气没上来。

我爹欣然应允。

另一个文官一直重复着「成何体统」四个字,看他那脸色,好像我爹不收回成命他就要咬舌自尽一样。

据说第二天爹爹上朝,收到十几封弹劾周行止的折子。

20.

成了婚,别的不说,倒是更方便周行止给我上课了。

他那套剑法我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,他说我习武很有天赋,但是别的功课就……十分一般。

他说的「一般」大抵是在安慰我,我的水平,只能说差不多能把书上的字认全。

周行止叹了口气:「阿敏,要不然,还是跟父皇商量一下选秀的事吧。」

我恼羞成怒,一拳锤在他肩膀,他痛呼一声,眼里却分明还有笑意。

「我确是没有那个天赋。」打闹了一阵之后,我俩并排坐在屋檐下,我对他说。

「没关系,」他安慰我:「父皇身体健硕,无论如何也还能再干个几十年,一切都来得及。」

「不如,」我突发奇想:「我们努力一下,培养下一代吧?」

周行止愣住,然后环抱着我大笑出声,他笑得身子都弯了下来,额头贴在了我的肩膀上:「你……你怎么哈哈哈哈哈哈,阿,阿敏……」

「你真是我见过,最特别的女子。」周行止笑够了,看着我认真道。

21.

到了冬季的时候,那些臣子们又开始不安分起来。

竟然有人背地里撺掇周行止篡位。

他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还笑嘻嘻的,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傻。

我想了想:「你确实有这个能力。」

不止有能力,还有身份地位做后盾,他可是前朝皇子,名正言顺。

但只可惜,他没有野心,而且成婚数月,我自问对周行止有些了解,他这个人虽然还算自律,但在某些方面几乎可以称得上懒惰。

虽然他每天都会抽时间练剑,但除了上朝、练剑、指导我这几件事以外,别的事情他是能不做就不做,用他的话说,上朝是工作,练剑是爱好,指导我是夫妻情趣,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,那都叫浪费时间。

「可是上次高夫子跟我说,你连一些军中事务都分给底下的人做了。」我不解,这应该也算是他的工作吧。

周行止喝了一口梨子汁,成了婚之后我才知道他不爱喝茶,偏好一些果汁,如若是喝茶,则必要往里面加奶和糖,他轻笑了一声道:「根据员工能力把任务分配下去,这就是领导的工作,不然领导把活儿都做了,员工做什么?」

这些天我已经习惯了他时常冒出来的一些家乡话。

周行止语重心长道:「而且阿敏,在我家乡,下班后还要做工作上的事情,那叫加班,没有三倍加班费,我是不会干的。」

22.

我也开始跟随爹爹上朝,但我着实没什么天赋,听着文官们的争吵,仿佛回到了在书院的时光,只能说强撑着没有睡着。

每到这个时候,只有周行止的声音能让我清醒片刻。

「臣,愿领兵前往。」

我听见周行止说。

他的声音依旧清朗温柔,就像是以往的每一天一样。

但是……

「领兵?」我没忍住出了声。

周行止微微一笑,对着我爹朗声道:「还望陛下恩准。」

23.

「所以,你跟爹爹早就说好了?」我有些恼怒,这两个人竟然都不跟我商量!

周行止叹了口气,屈指轻轻敲了一下我脑壳:「前几日晚间我同你说过,想来……并没有进你脑子。」

我干笑两声,这几日事情太多,又要学习课业,又要练习剑法,还要陪同爹爹一起上朝,晚间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。

周行止细细地给我讲:「蛮夷来势汹汹,我怀疑他们暗中得到了些帮助……当时陛下入主京城,将前朝皇室遣散驱离,我不放心,派了几个人跟着,前几日得到消息,静安王一脉不知所踪。」

「你怀疑他们与蛮夷勾结?但是这跟你突然决定领兵有什么关系?」我狐疑道。

「没什么关系,」周行止往床上一躺,悠然自得道:「只是突然想起,理论知识为师已经讲得够多了,该是时候上两节实践课了。」

嗯?

我突然反应过来,瞪大了眼睛道:「你,你的意思是说?我也去?」

24.

周行止穿盔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。

他无论怎么看,都不是那种勇武善战的将军,他那身板,也就比我好一些不多,当个谋士绰绰有余,当将军……总觉得那身重铠要把他压垮了。

当然,比他更难看的是我,这事儿太突然,没有我能穿的盔甲,也不知道周行止跟我爹从哪儿扒拉出来一身勉强合身的,穿着又重又热。

临行前,周行止与我约法三章:「第一,我知道你并不热衷于战争,但这次机会难得,既然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,就尽量去学习这些东西。」

「第二,遵从我的命令,无论我的命令是什么,我不会害你。」

「最后,你的安危最重要,任何时候请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标准,危机时刻可以牺牲任何人,包括我。」

25.

临出发前,我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
「你怎么在这儿?」我十分震惊,面前这个穿着新兵的铠甲、苦着脸的人,竟然是刘太守家的刘知微!

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我身旁的周行止,小声嘟囔道:「你还真是公主……怎么偏就嫁给这个……」

周行止轻笑了一声,吓得刘知微立马噤声,然后向我抱怨道:「还不是我爹嘛!非让我参军,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的!」

经历了这段日子我爹和周行止的洗礼,我已经不是当初刚入京城的我了,刘知微这么一说,我便明白了刘太守的意思,大抵是看刘知微与我有几分旧情,把他送到我眼前来看看能不能得着什么好处。

我不禁失笑,一直在宫中还没什么实感,原来我也成了别人巴结讨好的对象了。

周行止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浅笑道:「阿敏放心,本太子妃会照顾好他的。」

我眼看着他这话音刚落,那边刘知微的脸色立马垮了。

我狐疑地看了看周行止,莫非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?

26.

如果有可能的话,我希望永远不要有战争。

短短数日间,饶是周行止用兵如神,我方兵力远胜蛮夷,也免不了人员折损,我……我实在是看不惯。

周行止说他们这些人当年跟随我爹打天下,所遭遇的可比现在艰难百倍,但他又说我这样也很好,总需要有人守住底线,他与我爹征战那么多年,纵使装得如何正常,多少还是会受些影响。

周行止少见的在我面前没有嘻笑,而是十分郑重道:「阿敏,世间万物讲究一个平衡,治国亦如此,过刚易折,无论是陛下还是我,我们都需要你。」

27.

静安王谨慎狡猾,周行止不得已,以自己为诱饵引诱静安王现身。

静安王果然上当,我带着人把他抓住的时候,他指着周行止的鼻子破口大骂: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?一个野种!我皇兄予你姓氏身份,你还不知好歹!」

我皱眉,想着直接打晕得了,刚要动手却被周行止拦住,周行止悠悠道:「困兽之斗罢了,让他死前过过嘴瘾吧。」

静安王看到我,大概是从我与周行止的举止中看出了我的身份,他狰狞道:「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?你以为他真心娶你?他能背叛生他养他的周氏,有朝一日也能背叛你!他狼子野心,你可别为他做了嫁衣!」

不得不说他说得听起来有几分道理。

但我与周行止还算熟悉,他从来不认为周氏皇族是他的家族,我心念一动,想起他曾说起过多次的故乡。

周行止握住我的手,对属下道:「好了,把人带下去吧。」

28.

这次出征还算顺利,捉住静安王以后,就没再出什么别的幺蛾子,没有他的支持,蛮夷不足为虑。

很快,我们就大胜归来,我爹非常高兴,一直拉着我的手,除了「好」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,眼角还有些许泪光闪烁。

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,爹他最清楚战争的凶险,若非我未来需要继承他那个位置,他也不会忍心将我送出去。

回到宫中的第一晚,周行止来找我。

他神色有些踌躇不定,我大概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。

说实话,自打我们认识以来,周行止便从没有在我面前隐藏过什么,能让他这种人如此犹豫不决的事情,就只有他所谓的「家乡」了吧。

于是我主动开口:「周行止,你的家乡究竟是什么地方?」

我用了「是」而不是「在」,周行止那么聪明,应该能听出我的言外之意。

他叹了口气,朝我笑笑:「阿敏果然聪明。」

「我的家乡啊……」周行止目光悠远,像是在怀念着什么:「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,有很多你见不到的技术,我们那里的生活是这里的人想象不到的方便舒适……」

他缓缓给我讲着,随着周行止悦耳的声音,我好像也被带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、为所未闻的世界。

「蒸汽机?原理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难,但应用很广泛啊!」我忍不住兴奋道。

周行止失笑,轻轻拍了拍我的手:「小阿敏有帝王的样子了。」

然后他又认真道:「不过以我们现在的生产力,想要走到那一步,还很遥远呢……」

【番外】

我俩女儿出生的第三年,我爹终于忍不住退了位。

当年他造反,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我与我娘的生活,以及天下百姓的生活,对于当皇帝这件事本身是没有什么兴趣的。

单就这方面而言,周行止跟他倒是很像。

周行止,一个能不工作就不工作的人,即使什么都不干,单单跟我一起躺床上发呆,他也甘之如饴。

不过我爹退位之后,他就没有这样的好生活了,作为本朝现任「皇后」,他必须跟我一起上朝。

「阿敏,」周行止抱着我们家小孩,边说话边叹气:「宝宝什么时候能长大啊。」

我当了几年皇帝,在我们家小孩十八岁那年传位给她,带着周行止游山玩水去了。

周行止说,在他的家乡,十八岁就是成年了,有责任和义务自己照顾自己了。

我与周行止,游山玩水三十年,然后决定回到皇城养老,这些年我们家小孩把国家打理得不错,周行止游历途中想起不少他家乡的技术,我们打算整理一下带给孩子。

我这一生,算不得多跌宕起伏,却也见过许多常人不曾见过的风景,遇到过很多爱我的人。

如今天下太平,河清海晏,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。

(全文完)

作者:墨久小透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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